生于斯

我是个俗人,就写点俗文

[启红]天地不容 章二

2.



二月红望着顶上的红珠帘,心有睡意,奈何脑袋里想的全是张启山今晚讲的事,硬生生熬过了前半夜,偏还越来越清醒,连那珠帘上镶的红珠子都能数得清了。


这帘子最后一次浆洗还是丫头走前的那天晚上。


轻轻挪下床塌,摸着黑拾起桌上的蜡烛台划了火柴点燃,这最黑的地方还是灯下那一小块方圆。

小糖估摸着早睡的今夕何夕,二月红算起来少说也得有小半年没有自己做过家务,他全身上下哪个地方不值黄金千两?家里下人见他自己倒茶都暗自愧疚,生怕那茶水烫伤他手。


将系的紧紧的帘子扣解开并不容易,好在二爷手灵巧的很。



***


隔了一日,副官便拿着来自二爷府邸的信紧着拿给佛爷去看。


普通一张白刷刷信封,看着比二爷的脸都白净,好在里面是有料的,除了佛爷提出的堂会票,还有些墨痕在上面。

副官瞅佛爷看着看着就开始抑制不住脸上笑意,心下好奇,探了脑袋过去看。张启山察觉他动作,飞速将信纸对折折好熨贴的收回白刷刷信封里,“成了。”拿起被撇在一边的票,递给小副官,“你马上把这张票送到八爷手上,让他做好准备,别的无需多费口舌,他都明白。”


“是,佛爷。”

“诶,等等。”张启山把他拦下,“将我昨晚穿的那身衣服洗好,我过一阵子亲自还给二爷去。”

副官领命而去。


张启山大拇指托下巴,胳膊肘驻着锦绣沙发,不禁又笑出声来。


这辈子没做过谁的牛马,偏偏还得情愿为你洗净尘世铅华。




二月红算半个生意人,但凡生意人最不愿意看见两件事,一是别人向他借钱不还,二是自己向别人借钱却还不起。


另一种意思,他不喜欢赔本买卖,亦不愿得罪别人。所以练戏唱戏之余,他便去结交各种各样的人,半个长沙城他都能吃得开。剩余那半个,有一部分得罪不起,有一部分不想去打交道。戏子虽无情,傲骨却一身。


偏偏这张启山,四不是——有交情,不深,不浅。没交情,三天两头就碰面。得罪不起,身负军职且乃长沙九门之首。不想打交道,那人却总给自己设套,偏二爷还总掉进套子里,越逃越紧了!


这么一琢磨,那执着笔画眉的手一抖,毁了一面妆。不得已拿了绢布出来沾着猪油膏,一点点擦净多余部分。


前日,佛爷派人来传话,这话里夹了个核弹般把二月红轰了个透彻,让人脑袋里面钻心疼。


“美人计。”


二爷啪的一巴掌将红木桌打了个十成十,整个人也从座位上立起来了,那眼神若是利剑,恐怕早把来传话的小兵扎了个对穿。


“你再说一遍?”语调平稳,倒更像风雨之前的寂静。那不识相的兵哥儿刚要开口说第二遍,就被二爷手中弹出飞速掠过耳边的钢弹吓的闭了嘴。


“回去告诉你们家佛爷,我二月红承蒙他厚爱了!美人做不来,恶人倒可以信手拈来。”


那小兵苦着一张倒三角脸,又接着道,“二爷息怒,佛爷说了,不会强求二爷,只要记着堂会之约便成。”


“去他的!”眼看着二爷就要把对佛爷的怒火发在自己身上,小兵赶紧鞠了个躬后飞速撤退。




场景回到现在,二爷被人服侍扮好那虞姬的扮相,濯足髡发,便要登台。


台前第一桌,便坐着那木下左大将,年岁七十还有余,倒保养的容光焕发。


一想着这人在长沙境内作威作福也有个一年半载了,二月红恨不得抽了剑鞘里那把天子剑,对着那人胸口直捅过去。


可惜,戏子执木剑还对这位将军构不成什么威胁。


“汉兵已略地,四面楚歌声。君王意气尽,贱妾何聊生!”吟尽最后一句,好一个贱妾何聊生!


那戏腔悠扬婉转,又如血液溅到白梅将其染红的决绝。


齐八爷眼见着戏唱罢,不等宾客散尽便背着吃饭家伙先行离去,从后堂打好埋伏,只待木下左进了陷阱。


木下揉着拍红的巴掌,一路跟着二爷去了台后。

二月红不迎合也并不拒绝,待下人将衣衫退去,又披上薄大氅,就自顾自安静坐着卸去妆容。

木下左开始套近乎,拾了一旁的桃木雕花椅,挨近二月红坐下。

“红老板这次前来真是给足了在下的面子,待我回到我国可有得吹嘘了。”

二月红不看他,只专注看着铜镜,“能得将军厚爱亦是红某的荣幸,以后若有此家宴,将军也可往我梨园发涵,我定会派我得意门生来给将军助兴。”


言下之意,我是不会再来了。


将军面上一阵不尴不尬,五颜六色走了一圈之后,又要把场子捞回来。“红老板说笑了,不知待会儿您有没有时间与本人一起小酌一杯?就当了却了我的心愿。”


这人几次三番约自己吃茶喝酒自己都拒绝了,恐怕是想顺着自己刚刚的话头接着顺下去。


心下半恼半得意,眼光上下打量其一番,只望见腰间透出点闪光,心下有了底,嘴上也更好说话些,“好啊,早听闻木下将军藏了不少好酒,今儿我便与将军不醉不归咯。”那眉眼一挑,钩的老将军的魂跟着飞出了天际,“好好好,红老板这回有福气了,我今早上命人备了好酒,前年城郊山上下了场厚雪,我让人埋了几坛梅花酿酒,今日正好开封与您共饮!”


二月红心下冷笑,想二爷什么好酒没喝过,开了盖子上面浮了金粉的那都一杯接着一杯不曾吝啬,你这区区几坛梅花酿也就是前菜而已!


面上自然挂着和蔼之容,“那就麻烦将军前面引路了。”说着,躬身作了个揖。


两人觥筹交错,转眼一坛就下了肚。二月红喝了酒便上脸,但他实则内心清明着呢,这满脸的红云全是唬人。


倒是这木下左喝了几杯便晕晕乎乎倒头要睡,面上越不显就越容易醉,并且不上脸,伤肾。


二月红轻轻推了推眼前这位瓮中鳖,又探了探鼻息,呼吸均匀,显然已经开始掉进梦海会周公去也。


看了看门口两个站岗的,招呼了一位进来。

“你们将军睡了,拿件衣服来盖上省得着凉,还有,你去厨房煮点醒酒汤,等你们将军醒来,我喂予他喝。”


那小兵脸上荡起不明显的笑意,领命去了。



这边埋伏半天腰都快蹲折的八爷见着二爷哄骗走了一位,也背好算命家伙往屋子方向走,不期然被门外另一个站岗的堵住了,八爷不恼,“嘿,这位爷!我受您家将军的命令来帮他算一算运势,怎的不让我进去咧?”


那小兵耸了耸八字胡,“将军休息了,任何人不得打扰!”


八爷不能离去,与之周旋,“别别,我可是收了您家好处的,收人钱财,替人消灾也是我们国家的古话,您可不能砸了我的招牌!”


那小兵眼珠子一转,“行吧,将军你是别想了,不如你给我算算?好处少不了你的!”

“行啊!”齐铁嘴连连答应。


这边吸引好注意,里屋又开始行动了。

二爷抿着茶水,突然感觉一阵劲风从脑后袭来,双指一抬便夹住了个镯子样的物什,扭头一看,果然是这张大佛爷又’重操旧业’当起了梁上君子。


把人扯到帐帘后面质问,“这什么?”

那人看他一眼,“二响环。”

二月红心下一震。说好了给报酬,张启山还真舍得忍痛割爱,这黄金千两重金求不得的传家宝都肯给了自己。


“不要!拿走!”二月红说着,掰开张启山手掌就要硬塞。

张启山心还悬着,重重把镯子套在二爷手腕子上,“戴好!左右是一死物,二爷拿了就拿了,正事要紧,钥匙呢?”


二月红收了心思,将刚扯了得钥匙递给张启山,张启山结果放入内衬妥帖安置好。


两人相视一笑。


二月红转身摔了茶杯,张启山一拳扫过他面上,两人就这样缠斗起来。声音惊动了门口还被老八缠住的守卫兵,也惊醒了沉睡的木下将军。

张启山见势不好,拿了黑布遮住面颊,一掌推开二月红跳窗而逃。


二爷中了一掌,虽然不重,但还是有些力道。立马倒地假装重伤。一手捂着胸口,一边招呼木下左,“将军!他偷了你的钥匙!!!”


木下左这回算是彻底醒了,顾不上招呼二爷,只让他赶紧回府看伤便召集人马出门追贼去了。


一时间,整个大院只剩下二爷和老八。两人面面相觑,又同时笑出了声。


“二爷,我扶您起来。”

二月红搭着他胳膊站起来,有些犹豫地问,“我刚才,演的假不假?”


八爷右手兜好家伙事,两人往府外走。


“二爷,恕我直言,假到家了。”

看着二爷又要瞪他那大眼睛,齐铁嘴赶紧接了下句,“不过,佛爷让我告诉您,您那美人扮相,是真美啊!”


……


“二爷,等等我啊,你别走那么快啊,诶!二爷!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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